|
||||
□吴丙年
《无后为大》,是我在2012年读到的最独特的一本书——作者关军,用独特的视角、独特的情怀,阐述了人与人之间一种最独特的关系,以及建立在这种关系之上的,一个关于生活最真切朴素的道理。要我说,这种从意识形态内出发,最终完全落笔于意识形态之外,用一种迥然不同的态度和观念,冷眼来看我们这个群体自身的文字,目前并不多见。恕我寡闻浅见,这样的书,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从表面看,《无后为大》这本书诚如作者坦言,是一名“丁克”的“自白书”,书名反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古训,提出“无后为大,不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此言一出,怕是会引起诸多人的不快,甚至有被扣上“反人类”之罪名的危险。然而作者关军娓娓道来,其淡定从容的背后,是其对人及人类社会冷静的观察和悲悯的深思。
为什么“无后为大”?在关军看来,“后”实实在在是一个罪责深重的“伪命题”。放眼家庭和社会,权威无处不在,冷漠、控制和压抑也就如影相随。只是因为是“后”,便可以无需多想就将一个生命带来人世,而又不闻不问将其推给时间和现实;只是因为是“后”,便可以假爱之名将其牢牢捆绑、控制;只是因为是“后”,便可以因“先”之名,要求其服从和回报……这种建立在“后命题”之上的家庭及社会关系,在关军看来,实则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甚至是无视,也正是这种视生命如“从属”乃至为“私产”的观念,导致了人们在“毫无悬念”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生下孩子。这,在作者看来,是不正确的。我们创造一个生命,可我们对生命本身究竟有多少了解?在我看来,这才是关军的真正“自白”——他的良苦用心引导我们追问自身,对创造生命这个问题,我们的心态,我们所执的教育,我们所处的环境,当真是合适的?当真是都准备好了吗?
作为一名七岁孩子的父亲,我已经老早地“无可避免”地“生”下了孩子。尽管诚惶诚恐,尽管小心翼翼,无力感和自责感仍常驻心头。特别是孩子入学后,同为教师和父亲的我,更能感觉到这双重权威在不经意中对孩子的控制和压抑:以“上学”之名,强制孩子老早睡下,“必须”睡着;以“作业”之名,轻易剥夺其娱乐权,表现乖了才让他下楼;以“标准”之名抹杀孩子对生活的想象和理解,告诉孩子这个不对那是错的,只是因为答案已经在那里了;以“父亲”之名让其妥协,因为我是“爸爸”……孩子也会抗争,每当看着孩子或生气或哭泣,那幼小的身躯在静默的时间里颤抖,而如我一般的大人们非但感觉不到这是对幼小生命“身与心”的摧残,反而在一边气冲冲地嘟囔着:“我这都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听话?这么不争气呢?”
孩子一定要乖吗?孩子一定要如“我”一般争气吗?关军看到,我们生下孩子,却看不见孩子,只是妄图假借一个新生命再重新活一次。所以,对如我一般的父母而言,《无后为大》的实质,可使我们避开育儿的误区,且是实质层面的改变,而非技巧层面的权宜。是的,在短时间内我们无法改变关军在书中提到的有关教育、社会、自然环境等诸多现状,但我们却可以马上改变对孩子的态度,马上认识到现存的诸多问题都不是孩子的问题,我们实在没必要对孩子一副“大呼小叫而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从此,把关军的《无后为大》作为一种提醒放在枕边,把孩子作为一个生命放在心头。我很感念这一份阅读,是因为我从此看到并立志践行,人与人之间这样一种简单而独特的关系,以及建立在这种关系之上的,一种健康而快乐的生活——
我和我的孩子,没有谁是谁的“先”,也不存在谁是谁的“后”,我们是时光交错中彼此相遇的两个人,我们一起度过那弥足珍贵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