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娼主战役打响
沈奕斐:1951年11月25日,市公安局、民政局以及妇联等召集两百多个干部一起行动,七点钟开会,八点钟正式出动,开始采取强硬措施。他们到妓院里把妓院老板、老鸨、龟头押上了公安局的车子,因为他们以后是要被押到漕河泾的第一劳动教养所进行强制劳动的。而对妓女,因为认识到她们是受害者,所以是把她们扶上了车子请她们去。然后到附近的公安局,先是去登记,然后再送到位于通州路418号的妇女教养所。
妓女在那个时候并不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她们往往听信一些谣言。比如说,解放军在前线打仗要你们去滚地雷,或者说要你们去卖血,或者把你们送去开荒等,所以她们非常恐慌。但她们到了公安局以后,看到的不是手铐,是热气腾腾的夜点心,她们就一愣。那些工作人员都称她们为姐妹,说:“姐妹们,你们来了,辛苦了!”她们就很感动。
陆悦农:像自己人。
沈奕斐:当时就有人哭了,当时就有人很感动。那么接下来就要对她们进行改造。
动员和诉苦
沈奕斐:第一步改造妓女的行动叫动员以及诉苦,所谓的动员也就是首先要教育她们。这个时候也发生一些非常好玩的事情。当时的民政局局长曹漫之,他去妇女教养所开一个动员大会。到了那边,他就非常有意思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靶子,就是哭声抗议示威的一种靶子。
陆悦农:别人抗议他么?
沈奕斐:是那些妓女坐在那里。501位妓女在下面,他一进去,就有一个妓女站起来说:“姐妹们,哭!”然后全场的妓女嚎啕大哭,哭了两个多小时。
陆悦农:向他哭诉是吧?
沈奕斐:不是哭诉,就是在那里哭。有的说,哎呀,妈呀,我见不到你啦!有的说,孩子我见不到你啦!有的就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总而言之,各种各样的哭。曹漫之很了解这种哭的心理状态,所以他就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看她们哭。
陆悦农:有点像耍无赖那种。
沈奕斐:其实她们是示威。哭了两个小时以后,正好是要吃饭的时候,就给她们送饭。一个人带头出来领饭,领完以后就把饭往地上一泼,所有的妓女都照着做,没有一个吃的。曹漫之事后也问她们,为什么你们当时就哭得很伤心?那些妓女们说,因为一开始哭呢,是向你示威,等于就是有组织的。我们通过这个行为来抗议来示威来表达我们的不满,但是哭着哭着自己就觉得真的是很伤心,既为过去感到很伤心,也为将来感到很担忧。这些交流就使得我们的工作人员能够更好地去了解她们的想法和处境。因此,首先就开展了动员大会来教育她们,让她们自己上台来诉苦。比如说,有个叫陈翠英的妓女,她就上台哭诉,因为她的命运比较悲惨,到了妓院就不断地被要求接客。她来月经的时候、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都被强迫去接客。有一次她怀孕了,老鸨就让她吃蝌蚪打胎,打胎完了没几天立马叫她去接客。她满身是病,身心俱伤,所以这时候她真是觉得很苦。
陆悦农:其实底下很多人有相同感受。
沈奕斐:她这样一哭诉,有相同感受的人就开始哭诉了。通过动员和诉苦让她们觉得自己找到一个新生活,或者有一个契机在里面,所以这是改造的第一步。
陆悦农:也就是说思想教育,让她们也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受害者的悲惨命运。政府现在是来帮助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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