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居住的房子
调查:
记者探访“集中营”,触目惊心事不少
玛纳斯县“黑砖窑”事件浮出水面至今已经一个多月,当地警方抓获包工头牛海东等3个主要涉案人员,解救出33位民工。可曾经的阴影依旧盘踞在砖厂民工小军(化名)、红红(化名)等人的脑海里,那种全天被监视、挨打,超体力、超长时间劳动的一幕幕场景却无法从心头抹掉。
他们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工房里,没有门锁,甚至连门扣都没有,没有折叠的被子凌乱地堆在铺板上。另一间工房里也是一片狼藉,曾经住在这里的民工留下了破旧的行李包和沾满泥土的破衣服,还有莫合烟、记工本和一张写着“妈妈我想回家,家家家家家,妈妈妹妹哥哥妈妈哥妹妹姐姐,我想回家”等话的字条。
小军说,现在比原先好多了,没人看管,也没人打他们。他和红红向记者讲述了他们的非人生活。
吃的差住的陋说话受限制
骗术:称“包吃包住,一天给60块,一月能净赚1800块……满意就留,不如意可以走”
工时:每天早晨6点半起床,一直干到早晨10点半吃早饭……从11点干到中午两点吃午饭……从两点半再干到天黑吃晚饭。最长工作时间达16个小时以上。
管制:一间十平方米的房子住9个人,睡觉时电灯长明,不让相互说话。
伙食:不是馍馍就是面条,菜里没油花,哪样菜便宜吃哪样,“剩饭连狗都不吃”。
小军是一位陕西籍民工,今年26岁,今年3月底来到了新疆。
“我到乌鲁木齐火车南站后,一个女的问我找不找活干,还把牛海东他老婆介绍给我认识,说她是老板。他(牛海东)老婆给我说在她的工地包吃包住,一天给60块,一月能净赚1800块。”小军说,正在他犹豫和顾虑的空当,牛海东的妻子套近乎地称他是“小兄弟”,说要请他吃饭,要带他去看她的厂子,“感到满意就留下来干,不如意可以离开”。
经不住牛海东妻子的一番“糖衣炮弹”,小军当天中午就和她来到这个砖厂,被交给了牛海东和钟锦铠。
小军记得,牛海东拿出一张没有他自己签名的合同,让他在上面签名,合同注明工作时间为8小时,工资结算采取“多劳多得,按件计算,每月按产量结算一次”,他签了名“并在他(牛东海)的逼迫下”摁下了手印。钟锦铠将他带到砖厂生产区,让他和厂里的工人一起干活。
工人们每天早晨6点半起床,在院子里排队,由钟锦铠点名,人到齐后排队进生产区干活,一直干到早晨10点半再吃早饭。早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然后从11点干到中午两点吃午饭。中午干活则是从两点半开始,一直干到天黑再吃晚饭。工人们干活时间最长的达16个小时以上,吃饭打饭都要排队,晚饭后睡觉,电灯长明,“不让相互说话”,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里住着9个人。
“每天的生活费是6块,吃的很差,不是馍馍就是面条,菜里也没几颗油花花,哪样菜便宜吃哪样,那种放几片青叶子的汤面条吃的最多。那吃的跟我家喂猪的东西差不多,梁厂长院里的两只狗都不吃这剩饭。”小军这么形容他们的伙食状况。
工人生小病了,“老板”就从药店买点药回来给工人吃;谁要生大病,他们就将工人带到玛纳斯县的个体诊所看病,同时安排砖厂一个在老家给猪和牛打过针的民工用“大大的注射器”给生病的工人打针。
小军说,“老板”经常认为工人生病和劳累过度,是偷懒躲工,不是将体温计放在病人身上测体温,就是让患病的工人吃药。有很多劳累过度的工人,为了得到休息时间,将药藏在舌头下,等老板走了后就吐出来。
“牛海东很黑心,他和砖厂厂长梁红山2006年年底签过一份合同,每生产出1万块成品红砖,梁红山给他325元。可他(牛海东)给我们的是,装窑1万块砖30块,出窑1万砖60块。他老婆介绍工作时还说干一天60块,其实我们必须干两三天才能挣60块钱。我们被解救时才领到工资!我们是被骗到这里的。”
挨打是家常便饭,工头还养打手
打人工具:榆树棒、三角皮带和浇水管等。
恐吓语言:“谁敢再跑,就挑了谁的脚筋”
打人理由:“谁干活不利索,就连打带踢”
民工们说,牛海东、牛海存和钟锦铠经常打骂他们,“挨打是家常便饭”。
小军说,这三人打人的工具是榆树棒、三角皮带和浇水管等,对逃跑抓回来的、干活慢的,见一个打一个,而且都是“叫到房子里,关上门,狠狠地打”。除漆龙强和丁启东外,来自山东的王某因逃跑未遂也被打过,牛海东民工们说过“谁敢再跑,就挑了谁的脚筋”。在民警解救33名民工当天,就有3名工人逃跑未成功而遭到毒打。
打民工最多的是钟锦铠,白天工人干活,他不是拎着榆树棒在工地溜达,就是拿着一根三角皮转悠,他总是站在窑顶等高处监视工人干活,“见谁干活不利索,就连打带踢”这个人。他曾将出窑的一个民工赶进没有冷却的窑里出砖,因窑里温度高,这位民工长时间在里面干活,满脸起湿疹,脓水流满面。即便如此,钟锦铠也只是打电话向一个个体诊所医生询问了下,给这位民工买了些口服药和膏药,让他继续干活。
牛海存负责晚上看管工人,他白天睡觉,晚上则拿着榆树棒坐在民工所住工房院里的靠背椅上,监视着每间房子的民工,哪个房里有人说话,他就走到门前用木棒捣门,“不要说话,快睡觉,明天还要干活”。每天晚上,他和牛海东、钟锦铠要查夜两三次,都是通过门缝查看睡觉的民工。
民工们说,这些人是用榆树棒、三角皮带和浇水管等工具控制他们人身自由的,他们必须服从“管理”。早晨天一亮,钟锦铠等人就喊民工起床,动作要是慢了,他们就掀被子,边掀边骂,甚至用脚揣民工的臀部。
除了自行控制,牛家兄弟和钟锦铠还在工人中培养了两个打手,因为这两人进厂时用的是假名,至今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而他们也已在民工被解救前离开砖厂,警方无法对其进行抓捕。小军等民工只记得其中一个打手来自山东,大伙儿都叫他“小山东”。
小军有一次也差点挨钟锦铠的揍。4月底的一天,钟锦铠问他一个工人逃跑的事,他回答“我是来干活的,不是给你看人的,他跑了我咋知道!”钟锦铠听了后很不高兴,举起棒子想打他,他上前一步说,“你今天打不死我,我明天就把你往死里整!”小军说,钟锦铠听他这话后有些害怕,慢慢放下了棒子。让他记忆犹新的是,丁启东逃跑被抓回来遭到毒打之后,很长时间都想自杀,有一次跳进运土的皮带里,土埋到了他的胸口,结果被工人们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