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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到右依次为袁中军未过门的大嫂、袁中军母亲、章玉娟、袁中军父亲。墙上悬挂的是袁中军的遗像。
前段时间做见义勇为英雄寻访活动时,浙江省历年来450位英雄中,有14位完全失去了联系,我找到富阳市公安局,请他们帮我代为寻找其中的几位。
上周末,我接到了富阳公安局民警的短信——“其中一位袁中军烈士的家人有了下落,当年救下的章玉娟,被救后与袁中军的家人一直有来往,称呼他父母为爸爸妈妈。”离袁中军牺牲,已经有22年了。
22年时间有多长,它让章玉娟从一位17岁少女,变成了一位有个17岁儿子的母亲。但是,22年时间里,章玉娟从来没有忘记过另外一个家,正是那个家庭养育出的儿子,把她从河水中救了出来,自己却牺牲了。从那以后,她就管对方的父母叫“爸爸妈妈”。
袁中军救她时刚好20岁。“如果中军活到现在,就42岁了。”袁中军的母亲罗和香喃喃地说。
5月17日下午,我们来到了富阳洞桥镇的袁家,章玉娟也专门赶来。袁中军的父母住在一幢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房子,墙体上已经有裂缝了。旁边是一幢两层的新楼,是袁中军大龄的哥哥为结婚准备的新房,据说是借钱造的,还欠了很多外债。
走进屋子,抬头就能看到袁中军的遗像,是他20岁拍身份证时的照片,分头、很帅气,我走近细看,相框很新很亮,看不到灰尘。
泡茶,开灯,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袁中军牺牲后,被评为烈士,现在每年会有1170元的抚恤金,“但是,因为生病,这部分钱要花掉大半”。罗和香说。大儿子身体也不好,经常要上医院,每个月打工也只有1000多元收入。
屋子里,除了章玉娟和袁中军父母,还有她还未过门的嫂子和一位爸爸的朋友,“哥哥在富阳城里打工,不常回来。”
从章玉娟的口里说出“爸爸、妈妈、嫂子”,是那么的自然,偶尔,她还会冒出一句“我老爸”怎么怎么样。
章玉娟招呼我们在堂屋坐下,在桌子上放上她带来的香蕉和荔枝,觉得光线不好,随手打开了电灯,然后走到放热水瓶的地方,给我们泡茶。
给人的感觉,这里就是她的娘家,丝毫没有什么陌生感。由于袁水华夫妇只能说当地的土话,我只能请章玉娟翻译。
袁中军的父亲袁水华说,除了过年过节,平时章玉娟也会经常过来看他们,“洗衣服,做饭,家务活都抢着干。”
“来一回,总要带点东西过来。”罗和香加了一句。
“应该的,这是尽尽女儿的心意,我觉得这是做人的良心,要懂得感恩,毕竟中军哥哥是因为我而去的,没有他就没有我了。”章玉娟说。
送箱子、被子,就像自家嫁女儿一样“被救的第一天,我昏迷着,第二天醒来时,家人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第三天是中军哥哥下葬的日子,我在班主任老师的陪同下过来了,爸爸(指亲生父亲)在这里等我,告诉我要认他的父母作爸爸妈妈,尽点孝顺。我当时小,也没想这么多,最初还怕爸爸妈妈(指袁中军父母)怪我。葬礼上,我向他们跪下叫了爸爸妈妈,没想到他们一点都没怪我。后来,就这么一直过来了,经常会来走动走动,感情也越来越深,就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两位老人对我也很好,我生病了还特意去看我,爸爸(袁水华)也会经常去我家看看外孙。”章玉娟说。
再次叙述起22年前的那个下午,章玉娟的语气很平稳,但是,当我在采访本上记录完抬头时,看到她手里拿了张纸巾,刚擦完眼睛,揉得皱巴巴的。
章玉娟初中毕业后,就参加工作了,现在在一家工厂做销售助理,离这里骑摩托车要半小时路程。
跟丈夫和儿子,章玉娟经常会聊起当年的事情,她没空的时候,丈夫也会代她过来走走。如果有一段时间没过来,儿子就会故意问她:“妈妈,你今年去袁家村外婆家去了几次了?”
章玉娟说,爸爸妈妈(指袁中军父母)真的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我结婚的时候,他们送了箱子、被子等,“这是我们这里嫁女儿的风俗”。
“儿子虽然过世了,但玉娟就像我们亲生女儿一样。”袁水华说。
记者手记 换了一条生命采访之前,我在想,章玉娟和这个家庭的22年,会不会有什么感人的故事。如果从这个方面来说,采访过程中让我“失望”。
这22年,他们之间的事情很平常也很细微,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像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一样,聊聊天,做做家务,平时走动走动。事情虽小,但要坚持22年,仍然是不容易的。
采访过程中,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们的关系,但都没想到。直到采访结束,我坐上富阳市公安局带我来的车子,跟开车的大姐聊起这事,她说了句:“其实就是换了一条命,儿子没了,多了个女儿。”
换了一条生命,我觉得这个说法很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