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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筋、水泥、龙门吊、900吨重的预制梁,这是一个粗大笨重的工业场面;力量、汗水、大嗓门、黝黑粗壮的腱子肉,这是一个纯男人的世界。
指挥这一切的是一个女人。
吕云霞,46岁,中国中铁一局集团物资工贸公司项目经理,全国“五一巾帼建功立业标兵”,中国中铁“十大杰出女性”,中铁一局400多个项目经理中惟一的女人。
铁的意志
干工程难,干工程的女人更难,干工程项目女经理难上加难。不在野外干工程的人,是无法体会这句话的。
出身于铁路施工单位世家的吕云霞,虽然对野外施工的艰难并不陌生,但直到2000年担任项目经理开始野外施工生涯时,她才发现什么是真正的吃苦。
在兰州以东的榆中钢厂铁路专线制梁,梁场设在方圆十几公里荒无人烟的山沟里,干涸的地表完全裸露,大风刮起,尘土漫天。“刚打的饭菜,上面一层沙土,馒头得抖一抖才能吃,饭菜咬在嘴里沙子咯咯响。”吕云霞回忆。
周边既无民房,又来不及建房,晚上男人们挤在一个帐篷里,吕云霞一个人睡在小货车的后座上。无边的漆黑中,风声凄厉如鬼,车箱冷如冰窟,沙土无孔不入,蒙头、蜷腿、侧身,又冻又怕又难受,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睡。
最难忍受的是水从20公里外拉,洗衣服只好等雨天山沟里的积水,洗澡想都别想。很多民工忍受不了选择了离开。
两个月后,吕云霞到兰州办事,想找个宾馆先好好洗个澡。不料人家看她蓬头垢面,活像土人,一口拒绝。
半年后,工程结束。吕云霞回到家中,洗完澡,往床上一躺,舒展四肢,感叹油然而生:“老天啊,还有比这更舒服的吗?”
10年来,西康线、兰武二线、黔桂扩能改造、东乌铁路……吕云霞上过9条国家重点铁路工程,吃的苦、遭受的艰难、承受的压力都各不相同,如果没有铁的意志,难以想象她能够忍耐、承受至今。
在海拔2700多米的兰武二线工地,寒风刮破了脸,冻土拱翻了打梁的台座,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她留下来看场子;在哈大客专,整天头顶烈日,一身汗,两脚泥,满手划痕,身上晒得一层层脱皮……终于一次,机械故障导致苦干通宵仍未开盘打梁,长时间承受的压力喷涌而出,她躲在角落放声大哭,但是哭完泪水一抹,又接着干。
然而,再难再苦,每项工程最终都被她干成了先进、样板,最高受到全路表彰。
铁控成本
近几年,铁路工程利润薄是不争的事实。作为国有施工企业,既要勇担铁路建设的时代责任,又要保障自身的生存发展,惟一的选择就是精打细算,力争以最低的成本干最优的工程。
吕云霞成熟的成本管理之道形成于黔桂线。当时,公司为了打入柳州铁路建设市场,采取低价竞标,不想中标后各种价格猛涨。梁场建设的费用,业主核定的是30万元,而开工后仅租用场地一项就达200万元!
硬骨头最终交给了全公司上上下下公认的不服输、不怕挑战的“铁”女人。
最终,除去材料涨价部分,吕云霞把预计亏损的项目干到了持平,同时预制梁项目被业主树为样板。
今年5月,上级为项目部配备了排量4.0的越野车,但至今,别的经理的车已经跑了几万公里,吕云霞的车还不到3000公里。
“好车只用于接待,吕经理用的是没有空调的小面包车,夏天的浙江啊,每次都汗得衣服上一道道的白渍。”司机尚进提起就不由哽咽:“谁不知道享受?只是越野车太费油,她舍不得。”
铁的磁场
在吕云霞近600人的队伍中,物资主管黄彩茹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女人之一,她已跟着吕云霞干了12年。“如果不是她,我早就不想干了,太苦了,长年见不到孩子、老人。”黄彩茹说,“云霞太不容易了,我留在她身边,心理上对她也是个安慰,毕竟这是男人的世界。”
对更多的同事来说,吕云霞的严格、“啃硬骨头”、“抠门”等等,意味着跟她干就得吃更多的苦、自我要求更高,但是大家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办公室张伟说:“她的身上有一种磁石一样的东西。”
至今,每个人都记得那个场景。那次,为了抢工期,一天要打三孔梁,每孔要用水泥30吨。当时工程上用的还是袋装水泥,现场急需将这些笨重的水泥袋从仓库背到搅拌场倒成散装。一时找不到更多的人,因为太脏太累,农民工又不愿多干。吕云霞一看,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双手抓起一袋往背上一驮就干开了。
经理能干,女人能干,男人们还有啥说的。于是,所有人一起上阵。水泥粉尘钻进了头发、身上,弥漫住了脸、衣服,又和着汗水往下淌。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跟着她,能学到很多东西。”工程部的陈参峰说。
“从我手下出来当项目经理、副经理、总工的有十几个人。”吕云霞相当自豪。
“哪里民工不够用,哪道工序慢,她就亲自上,绑钢筋,倒水泥,打桩,工地上的活儿没有她没干过的。”跟她搭了多年班子的书记陈树森说:“早上5点起来,晚上11点离开,任何线上她都如此。”
铁骨柔情
很长时间,吕云霞对家的概念是模糊的。直到有一年在西安的局机关开职代会,散会了,同事们大包小包地回家过年,她只能怅然若失地走回宾馆。这才清醒地意识到,该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将近10年,她和老人、爱人、孩子一年最多只能团聚一次,一次只有几天。
“他也是项目经理,因此特别希望我能顾家。每次见面都始终有一个话题——何时回家?每次都以争吵结束。”吕云霞说。
那年在柳州,春节回不去,爱人和孩子就赶过来陪她过年。一个偶然机会,爱人听到她向领导汇报工作,说到一个个的艰难和她怎样克服的过程,爱人越听越心疼,禁不住站出来吼道:“要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干啥呢?全让一个女人干!”
“我怕影响团结,赶紧拦他,差点掀了桌子。他转身就走,我又去追他。”吕云霞回忆:“每次争吵,最后都是我道歉。”
还有一次,工期正紧,吕云霞崴了脚还在工地一瘸一拐地忙到晚上零点,回来倒头就睡。爱人一看,她的脚已肿得像面包。他一边给她擦洗一边流泪:“云霞,为什么这样不顾自己?”吕云霞热泪夺眶而出。
2008年9月,她终于拿到了新房钥匙,这是局里鉴于她的突出贡献特别在西安给她分的一套房子。但是哈大线的工程还没结束,沪杭客专的两个工程又接踵而至,直到今天,别人装修入住都快一年了,她只是看过一次。
现在,偶有片刻闲暇,吕云霞就在脑子里憧憬新家的生活: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什么也不想。但马上,那个老疑问就浮上来:不知待在家里会是什么感觉?能闲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