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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钧提着行李,叮叮当当地走出师部大楼的那天,正好是他在D师宣传科一周年的日子。
三天前,师傅老范和杨科长还在撺掇他请吃“周年饭”。雷钧笑称准备了一个月军饷,请同志们吃烤全羊。
没想到话没落音,师部的调令就下来了。
调他去二团侦察连担任副指导员是老爷子亲自下的命令,军令不可违,父命更不可违。让雷钧最郁闷的是,从小到大,自己的命运始终逃不掉被父亲左右。这一次,二十三岁的中尉雷钧,仍旧没有逃过父亲的手掌心。
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这样,即使没有优越的条件来改变命运,至少自己在很多时候还有选择的权利。可是,身为将门之后,即便摆在他面前的路有千万条,他也没得选择,只能机械地跟着父亲的指令走。
老范抓着一串车钥匙追上了雷钧问道:“小雷,还是让我送你过去吧!”
雷钧很决绝地摇摇头,说:“不用了,不就三十多公里吗?走走就到了,一路反省反省,再看看风景,说不定还能蹦出点儿写诗的灵感。”
老范苦笑一声,说:“何苦来哉?要不,你再跟雷副司令员争取一下?”
“你觉得有可能吗?”雷钧站住,回过头来盯着少校说,“军中无戏言!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尉,蚍蜉撼大树,也太自不量力了!”
“其实……我想说,我很忌妒你。基层连队没什么不好,何况还是侦察连。那是多少军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啊!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英雄梦想,那里,就是你梦开始的地方。”陪着雷钧难过了一天的老范,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感受。
雷钧头也不回地撂了句:“少校同志,你是不是很羡慕我有一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爹?”
老范愣了一下,紧追几步讪笑道:“兄弟,我等你回来,你还欠我们一顿饭!”
“祝我好运吧!”雷钧用左手托了一下背包,举起右手来用力地挥了挥。
“简直是乱弹琴!如果老子不是副司令员,这小子敢写这么反动的稿子?”雷啸天将政治部副主任递给他的稿子用力地摔在桌子上骂道。
“我觉得,小雷还是有潜力的,至少他敢想敢写。韩部长找过我几次,还准备调他去军区创作室。”副主任小心翼翼地说道。
雷啸天拍案而起:“他也是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写!上一次的稿子毙了还不到一个月,他就又给老子来了这么一出。我看这小子要出大问题,立场不明,正经报道写不出,整天琢磨这些不着调的东西。从今天起,军区的报纸不准再登他的稿子,一篇都不允许!”
副主任面无表情地收起雷钧的诗稿,转身欲走。没有人比这个从对印自卫反击战时就跟随雷啸天的政治部副主任,更了解这个副司令员的脾气。
“老洪,你打电话给D师政委,让他们考虑一下把雷钧调到基层连队,哪里最艰苦,就调到哪里去!党委可以研究,但结果没得商量。”雷啸天一屁股坐下,对站在门口的副主任说道。
雷啸天轻揉额头,神情颓然地靠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