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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北京时间有时要慢半拍,至少对于热爱体育节目的北京市民徐铁军来说是这样。当他收看美国的NBA赛事时,常常发现,他在家里收看到的中央电视台赛事直播还不如海外网友在BBS上的文字直播来得快。
这位32岁的国企员工原本有些担心,这次奥运会的各场比赛,万里之外的海外网友又会先睹为快。虽然他家距鸟巢不到两公里,从窗户里就能看到。
现在不用再有这种忧虑了。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总监江和平日前透露,奥运会期间,央视将取消直播延时。此前,几年来央视一直沿用着一个惯例,“为保证播出安全”,直播时采用30秒技术延时。
就此,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张小琴评论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直播。在这个全世界瞩目的时刻来改变直播方式,这展现出中国更开放更自信的姿态。”
“虽然只是短短30秒,但这一次,北京时间与国际时间接轨了。”也有观察家如此评论。
外刊“解禁”:一个符号
“北京欢迎你。”《北京日报》用醒目的中文在头版写道。而在不远处摆着的《纽约时报》上,懂英文的人可以从密密麻麻的英文中认出“反脂肪酸”、“布什”、“麦凯恩”等字样。
一直以来被禁止进入中国大陆的许多境外报刊,在奥运会召开的这个夏季,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如今,在北京新闻中心的书报亭里,人们已经习惯了这几十种“解禁”后的境外报刊,与中国报纸摆放在一个架子上。
第一排摆的是《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北京日报》等,从第二排起,《华尔街日报》、《南华早报》、《读卖新闻》等报纸依次排开。
所有报纸都明码标价:《华尔街日报》25元,《日本经济新闻》50元,德文的《时代周报》最贵,要120元。当然,也有例外,《纽约时报》的封面贴着“仅供阅读”的字样,有钱也买不走。具体原因,销售者没有解释。
这些报纸,除《纽约时报》外,几乎都是当天出版,每天下午4时,准时出现在中国的专用书报亭里。不过,店长李晓光表示,前来购买的主要是外国人,而这些报纸也不是每天都能卖出,除了卖得较好的《国际先驱论坛报》和《今日美国》外,多数报刊较少有人问津。
在奥运为中国带来的新鲜事儿中,境外报刊格外引人注目。“解禁外刊就是解放自己。”一些媒体探讨其中的正面意义。而关于《花花公子》是否也会出现的传闻,一度给这个话题染上几分暧昧和意淫的色彩。
普通市民也不用担心会错过这一短暂的解禁期。负责这一事宜的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负责人表示,普通中国民众“只要能进入这些奥运场地、酒店、机场”,就可以购买这些境外刊物。
因为奥运场地只有持有票证者才能进入,因此,机场和酒店,成为多数人购买上述报刊仅有的选择。
在T3航站楼国内港唯一的图书经销商店逸臣书店里,除了此前一直被允许销售的《时代》、《读者文摘》等外文杂志外,记者并未看到新解禁的近百种报刊的踪影。
书店的图书进货员周辉栋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个消息。他记得,机场的商贸公司专门下过文件,鼓励各家书店向中国图书进出口总公司订购这一批报纸杂志。不过,周辉栋提交的订货申请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媒体从业者平客购买和阅读境外报刊的习惯,最早始于1986年。当时,他在海关工作,总是能“顺便”读到收缴的报纸和杂志。他还记得,有一期《时代周刊》的封面上刊登了一个中国歌手的照片,让他激动不已。
早在这次“解禁”前,平客就通过酒店零售点和订阅的方式,购买境外报刊,每个月要花销几千元。除了《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几份报纸外,多数报纸和杂志都可以买到。而且种类越来越多,购买也越来越方便。
最初订阅时,他有时会突然被告知:报刊的某一期不能销售,并把钱退给他。不过,这样的情况后来越来越少。
刚一看到境外报刊“解禁”的新闻时,平客心头一怔,但随即就平静下来。
“如今,互联网这么发达,很多境外报刊,都可以在网上看到,过去的年代里存在的那些阻碍,早就不存在了。”平客说。
在他看来,因为昂贵的价格和语言的阻隔,那些出现在报刊亭里印着外语的新闻纸,不会真正被广泛购买。它更像一个符号,而符号后面,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在发生了。
天安门广场不再是外媒禁区
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外国媒体如果想要到天安门广场拍摄的话,恐怕会遇到麻烦。至于直播,更是不可想象的事。
但随着奥运会的临近,天安门广场对国外媒体亮起了绿灯。7月9日,外国转播商与中国政府达成协议,奥运会期间获准在包括天安门广场在内的地区进行新闻直播报道。这意味着,外国转播商可以开着载有卫星转播设备的卡车在北京及其他奥运协办城市自由行动,就任何新闻进行现场报道。
“有些意外,但也在预料之中。”杰克(化名)如此评价这一协议。作为一家外国电视台在中国的负责人,两个月前,他曾与同行一起,为争取直播权和政府有关部门进行交涉,“迟迟没有结果”。
但他认定中国政府最终会改变态度的。因为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内,他和其他一些外国记者都感觉到,中国政府对待外媒的态度在“悄悄地改变”。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2007年1月1日《北京奥运会及其筹办期间外国记者采访规定》实施之前,外国记者要想到天安门广场进行拍摄,必须向天安门地区管理委员会申请,在获得批准后方可入内拍摄。如要采访,“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规定》实施后,他们只要出示证件,就可入内拍摄。一般情况下,“警察也不会阻拦采访”。
按照《规定》,只要征得被采访单位或当事人同意,外国记者就可进行采访。
去年8月8日晚上,庆祝北京2008年奥运会倒计时一周年活动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一些外国媒体第一次被获准进行直播报道。不过那时,外国记者还没有自己的卫星转播车,因此,只能租用中国的光缆。
在杰克看来,更多的变化体现在日常的采访中。
“以前我们出外采访,一般都要提前10天和被采访地的外事办联系。获得批准后,当地才会安排人陪同我们采访。”杰克说。
为避开这种“违背新闻原则”的做法,各路外国记者纷纷与各级政府展开“游击战”。捕捉到新闻线索后,他们一般会悄悄地赶赴目的地,以最快的速度进行采访,并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大多数时候,在当地政府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已经打道回府了。
现在他们不需要玩儿这种游戏了。尽管有些地方仍对他们抱有戒心,但多位外国记者表示,一些地方政府已不再如临大敌了。
官方新闻发布会的形式也在发生变化。在杰克到中国工作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官方发布消息,“基本上都是念稿子”,也没有自由提问时间。而现在,官方发布消息的次数增多了。最让他高兴的是,记者可以自由提问了。
为争取更多的新闻自由,他们还成立了“外国记者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经常就一些“敏感”问题与中国官方交涉。
7月25日,一家德国电视台记者正以天安门为背景进行现场报道。
“游客一般不会回答敏感问题,”这位外国记者这样回答中国同行的问题,“我们也不会问。”
一位60多岁的老人说:“奥运会可是我们国家的大事。我们一定要向外国友人展示积极健康的一面。”
而一位来自河南的大学生表示,天安门广场并不像外国记者想象得那么敏感,“直播也没什么呀”。
然而对杰克来说,天安门广场早上6到10时以及晚上9到11时直播报道上的时间限制,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遗憾。他认为,广场上游人多活动多,限制时间是必要的。但是对电视台来说,可能就错过了本国的黄金时间。
杰克所在的电视台已经取得奥运转播权,并已提出了到天安门广场直播的申请。但是否会到广场直播,电视台还没最终确定。
“毕竟天安门广场离奥运会赛场还有一段距离。要是天安门广场的采访自由度不够,我们也许就不会在那儿浪费时间和金钱了。”杰克说。
他更关心奥运会之后外国媒体在中国的自由度。“奥运会之后,我们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呀?”他问。
北京正脱掉Chinglish衣衫
来中国前,纪韵融无数次抱着汉语课本,一边复习一边设想,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闯荡中国的日子会有一个充满幽默感的开头。
8年前,这个德国小伙子在上海机场第一次乘坐中国出租车,看到车上有一句提醒乘客的英语:“请带好随身物品”,相应的英文是“Don't forget to carry your thing”。因为差一个“s”(此处“物品”应为复数形式“things”),这句话很容易让老外——尤其是男人——理解为“别忘记带走你的小弟弟”。他乐了,赶紧用相机拍了下来。
类似的中国式英语差错,一直是新东方课堂上,最活跃气氛的噱头。
从国门初开的30年前,中国人便津津乐道于骨子里流淌着中国式思维的英语。“你好”叫做“yougood”,“好久不见”被翻译成“long time no see ”。这种典型的从中文到英文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翻译过来的中国式英语,在当时被人称为“洋泾浜”。
“洋泾浜”带来的不仅是逗乐,有时候,它甚至可能引发某种严重的猜想。在北京八达岭高速路口,“中华民族园”一度被译作“种族主义者公园”(Racist Park)。
当看到中国餐馆菜单上的狮子头(Burn Red Lion Head,直译为“烧红了的狮子头”)、驴打滚(Rolling Donkey,直译为翻滚的驴)、夫妻肺片(Man and Wife Lung Slice,直译为“男人和女人的肺片”)后,来自加拿大的菲利普大惊失色。在一家环保NGO工作的他,差点儿以为他的工作就是要从中国厨师的厨刀下,去解救狮子、驴子乃至人的性命。
被逗乐的老外给这些中国式英语取了个新名字:Chinglish。面对形形色色的Chinglish,国人似乎并未在意,一个小小的英文错误,有多少人看?
问题是奥运来了,一切都在变。就在Chinglish连同“海啸”、“禽流感”被全球语言监听会公布为全球最流行的十大词汇时,一股规范公共场所英语标识的热潮,也从中式幽默英语诞生最多的地方——北京开始,向全国蔓延。
北京市外办、北京市旅游局花了两年时间,编写《中文菜单英文译法》,其中收录了2700多条菜单及酒水的英文译法。佛跳墙、叫化鸡、鱼香肉丝、水煮鱼……这些中国人耳熟能详的传统菜,如何翻译成标准英文,确实让专家团队大伤脑筋。为求翻译准确,他们放下身段,在网上向网民征求意见。
在奥地利经营中餐馆的谢涵女士说,国外的中餐馆菜单一般翻译得很直白。比如,鱼香肉丝就译成“肉丝加大蒜汁”(Shredded Pork in Garlic Sauce)。而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青年人则告诉中国记者,他对于水煮鱼的翻译(在辣椒油里的鱼肉)很满意。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花了大量人力和物力,去改正那些在公共场所不规范的英文拼写。离开中国后不久,纪韵融在他的博客——一个专门张贴Chinglish照片和故事的个人网站——贴了首都机场某个滑稽的Chinglish,没过几天,一个中国姑娘写电邮告诉他,那个标志已经改成规范英文了。
在纪韵融看来,展示Chinglish与嘲笑无关。事实是,诸如“long time no see ”在英语国家已被广泛接受,不再是Chinglish了。纪韵融甚至有点担心,如果Chinglish都消失了,是不是会少了很多乐趣?
与更换菜单、路牌的难度相比,数百万中国人的T恤似乎是更难管理的地方。路透社记者评论道:“T恤上英文的罪状五花八门,从拼写错误到不知所云。”
更让这位记者觉得意味深长的是:一位摄影师让模特在鸟巢前穿着印有中式英语的T恤摆造型。“这种语言是中国发展速度及赶超世界愿望的绝好象征。”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