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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立同德医院医生手绘的老板娘脸部缝针图
省立同德医院,孕妇小沈正在接受治疗。
12月11日上午9:04,快报19楼网站“准妈妈论坛”,网友“xiaomalv”发了一则帖子——“昨天晚上见到的惊人一幕。”
此帖迅速在论坛上火了起来。
帖子原文如下(摘录):
昨天晚上7点多,我跟同事路过文三路干锅居的店门口,看见一个男的在猛追一个男的,我当时还以为是打劫了,门口围了好多人,而且还有几个女的在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就在一堆人拉扯着的时候,一个穿西装的男的猛地抬起脚,向一个女的肚子踢过去,那一脚,我感觉是很重的,那女的捂着肚子,当时就马上倒地,女的旁边有一个老人,应该是她妈妈吧,大叫着“别打我女儿,我女儿是孕妇啊”,听见这句话,我当时心就揪起来了,怎么动手打一个孕妇,太不道德了,更可气的是,那男的还要不停地踢倒在地上的女的,后来,我还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的在拼命地拉这个男的,叫他别再打孕妇了,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场真的挺凄惨的,三个女的,一个满脸是血,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是已经倒地了、捂着肚子在叫着肚子痛的孕妇,被两三个男的围在一起打,后来110来了,把孕妇她们接上车送去医院……我也是个孕妇,看见她这样,我真的心里难受死了……
在干锅居的这一幕,路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但是应该确定的是,这几个男的是干锅居的工作人员,孕妇他们应该是来吃饭的,不知为了什么事情起了冲突,然后就这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那位被送去医院的孕妇情况怎么样了,大家为这位孕妇祈祷吧,祈祷她跟肚子里的宝宝能平安吧……
后来,有一位自称省立同德医院医生的网友跟帖——
刚好那天我在医院值班,送来的时候,孕妇一直捂着肚子,她怀孕两个月左右,B超检查,虽然小孩还有心跳,但是孕囊周边已经出血了。她一听,就大哭起来,我自己也是准妈妈,觉得很难过。后来不知道怎样处理了……
事件发生在12月10日傍晚
起因是一盘虾蛄
昨天,记者在医院、饭店和派出所做了调查了解,倾听了各方说法,也亲眼见证了当事人双方在事情发生之后,为和平妥善地解决事件及善后所做的沟通和努力。
事件中的主要当事人有:
沈女士(怀孕两个月),她的弟弟小沈,父亲老沈。
干锅居酒店经理陈先生,他的妻子付女士。
干锅居餐饮总监小林。
事件发生在12月10日,傍晚。
沈女士一家五口(她、父亲、母亲、弟弟和弟媳),一起去文三路干锅居吃饭。后面的事,因一盘虾蛄(一般又叫赖尿虾、富贵虾、琵琶虾等)而起,直至后来的流血冲突。
整个事件按场所,分为店内和店外两部分。发生在店内的前一部分,记者了解到的情况大致如下:
虾蛄是第二道菜,上来之后,沈女士一方认为虾蛄“太瘦了”,要求店方给个说法。
他们对服务员的回答不满意。
这时,在一旁的“老板娘”付女士出面,沈女士一方说,付并没说她和饭店有什么关系,拒绝和她谈。后来言辞冲突,矛盾激化。
后来付女士用茶水泼了沈女士的弟弟小沈,小沈则用一个玻璃扎杯,打了付女士。
(关于此处的细节,双方存在不同说法,付女士一方认为,对方骂人在先,泼茶水在后。而沈女士一方不同意付女士脸部的受伤,是因为小沈用玻璃杯刻意所划。类似这样的具体情节上的问题,警方目前也在调查之中。)
后来,付女士面部受伤,鲜血直流。楼上的经理陈先生闻讯,带着一些员工从楼上跑下来,而小沈跑向店外。网友“xiaomalv”在帖子中描述的,就是发生在店外的后半部分情况:
一个男的(陈经理)在猛追一个男的(小沈)……一个穿西装的男的(饭店总监小林)猛地抬起脚,向一个女的(沈女士)肚子踢过去……女的旁边有一个老人(沈的母亲),应该是她妈妈吧,大叫着“别打我女儿,我女儿是孕妇啊”……那男的还要不停地踢倒在地上的女的,后来,我还看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的(老板娘付女士)在拼命地拉这个男的(小林),叫他别再打孕妇了……
饭店陈经理追出小沈很远,没有追到,回到饭店门前。后来,110赶到,双方也逐渐冷静下来,主动张罗把两个受伤的女人送去医院。
警方在次日做出的两份行政处罚决定书中,对事件的起因经过做了如下简要叙述(这是其中的一份):
脸上缝了53针的付女士
本打算这个月底办婚礼
请柬都发出去了
昨天,两个年轻男人关在拘留所——饭店总监小林、沈女士的弟弟小沈。
昨天,两个年轻女人都在省立同德医院住院——孕妇沈女士,住在妇科病房。昨天她情绪很不稳定,护士多次给她输氧。老板娘付女士,脸上缝了53针后,住进外科病房,左脸几乎全被厚厚的纱布包住。
踢了孕妇的小林,河南人,28岁。一家三口在杭州,老婆没有工作,在家照顾5岁的儿子。
伤了付女士的小沈,杭州人,年纪和小林相仿,大学毕业后工作两年,儿子1岁。
饭店陈经理的妻子付女士,四川人,30出头,他们本打算这个月底在杭州办婚礼,酒店已订好,请柬都发出去了。
“先兆流产”的沈女士,30岁,婚后数年才很不容易怀上了孩子。
陈经理眼中的小沈: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完全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而老沈说到儿子小沈,“从小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像这样的事情。”
陈经理说他的餐饮总监小林,“跟了我十几年了,感情非常好,除了脾气大点,是相当实在的一个人。”他还说,小林出自农村,有父母有妻儿,家庭负担很重。
一盘虾蛄,两个女人住院,一个破相,一个可能流产。
而造成伤害的两个已为人父的男人,都关进了拘留所。
出事后双方的平和姿态
为后来协商铺下了基础
小沈的父亲昨天感叹,“就是三秒钟的事情,拦都来不及”,“当时都太冲动了啊”。
记者昨天也了解到,“当时都太冲动了”之后,双方马上冷静下来,积极送医,配合警方调查,同时主动地关心对方伤势,而且已经两次坐下来协调沟通。
事发当晚,付女士在医院做了手术,脸上缝了53针。陈经理说,老婆当时麻药也没有打,就是那么一针一针缝的,连派出所的警察都佩服她。
“当时她都这样了,还在跟我说,能算就算了吧,如果太追究,就是他(指小沈)和他家里人一辈子的事了……”昨天,陈经理和记者单独见面说到这里时,双手捂住了脸,好一会才放开——脸颊有明显的泪痕。他说,除了自己父亲去世,这是他成人后第二次哭。
“我是广东人,以前干酒店,小林跟着我十几年了,所以我说我很了解他。老婆是四川人。我去年来杭州管这家店,小林也跟我过来。老婆其实不在我店里做的,在家里呆呆,那天是偶尔过来。我在楼上有客人,让她先到楼下去转转,结果就出事了……如果她不在,换了员工,肯定不会出后来的事。我们做生意,都很小心很谨慎,我每一次都跟员工说,人家顾客对菜有意见,只要没动过,就换,再不行,就退,再不行,打折,再不行,免单,没问题。千万不要因为一点钱搞出麻烦。我老婆她没干过,不知道的嘛。她人很好,性格比较直,很爽气那种,就……你说,总共一桌才一百多块钱,搞成这样……”
而伤了他妻子的小沈的父亲老沈,在当天晚上,就向警察再三讲,不要把陈经理也关起来(警方原本有拘留陈经理的打算)。
出事后双方的姿态,也为后来协商铺下了基础。
事发之后的第二天(前天)和第三天(昨天),这两个男人(陈经理和老沈)已经约见了两次,平和友善地商量善后问题。
昨天傍晚,在陈经理饭店的办公室里,他们俩又单独谈了将近两个小时。在他们谈过之后,记者分别对他们做了采访。
事件中受伤的两位女性,当天20:37,被110警车送入浙江省立同德医院救治。
她们是:干锅居老板娘付××,34岁,成都人;孕妇沈××(怀孕两个月),30岁,杭州人。
昨天下午,记者在省立同德医院找到了为这两位受伤女性治疗的医生和护士。
34岁老板娘脸上缝了53针
省立同德医院耳鼻喉科张医生对干锅居老板娘小付印象深刻。当天就是张医生亲手为她缝针的。
张医生说:“病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血,都流到毛衣领子上了,凝结成一大块。我给她清创,她的额头、眉毛、颧骨、脸颊、鼻子、嘴唇,都有伤口。伤口上还留着很多碎玻璃,脸上一共有5个大口子、3个小口子,最长最深的那条在眉毛上,七八厘米长,骨头都露出来了。总共缝了53针。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脸上要缝那么多针的病人,足足缝了两个多小时!”
值班护士也记得当时的情形,小付的右半边脸完全肿了,给她打麻药,她坚持不要,怕对脸部的神经、皮肤不好,一直忍了两个多小时。
会不会留下疤痕?
张医生说,缝针或多或少会留下疤痕,脸上那么多口子,对相貌肯定有影响。还有,她右边眼睛下面还削掉了一块肉,大小有1.5厘米见方,这个要等其他伤口拆线后,再做植皮手术。“全部恢复,起码6个月以上。”
30岁孕妇检出先兆流产
孕妇小沈,经医生检查,被踢中下腹部,有阵发性疼痛。
B超检查,孕囊周边出血,是先兆流产。
妇科陈医师说:“就是说有流产的迹象,但胎儿心跳平稳。孕妇没有阴道出血现象,目前没有流产,但有流产的可能。”
小沈入院时的接诊医生回忆说:“当时孕妇躺在平床上,老公和她妈妈陪着,三个人表情还算平静。孕妇双手红红的,她说是番茄酱,不是血。裤子有点脏。没有外伤。
医生给小沈做保胎治疗,让她好好休息,情绪不要激动。
找不到19楼上跟帖的医生
在19楼网站上,有位自称是省立同德医院的医生跟帖说:“刚好那天我在医院值班,送来的时候,孕妇一直捂着肚子,她怀孕两个月左右,B超检查,虽然小孩还有心跳,但是孕囊周边已经出血了。她一听,就大哭起来,我自己也是准妈妈,觉得很难过。后来不知道怎样处理了。干锅居的人实在太过分了,不管人家是不是孕妇,打女人、打客人就是人渣!而且孕妇已经30多岁了,如果小孩保不住的话,对自己的损伤也是很大的,唉。”
记者想找到这位跟帖的医生,把帖子给省立同德医院妇科的医生看,他们非常意外:“按程序,这样的病人是先确定病区后,才去做B超的。帖子上说B超已做,说明病人已住进了妇科病房。由此推断,发这个帖子的医生,应该是妇科的,但我们妇科的医生护士,要么老早生了孩子,要么未婚,哪里来的准妈妈?”
又找到急诊科,也没有正在怀孕的医生、护士。妇科医生说,这位孕妇没去过其他科室,一般情况下,其他科室的医生护士也不可能了解到很具体的情况。
始终没有找到这位“跟帖医生”。妇科医生还说,“我们医生忙着救人,哪里顾得上其他的事,也不会事后上网去骂人家人渣。”
昨晚10点,省立同德医院院办明确表示,他们医院没有这个跟帖的医生。
记者与当事双方的对话
采访老沈
记者:沈先生,你们刚才谈得怎么样?
老沈:谈得还是比较好的,大家都比较真诚。以前的事,大家错都是有的,都是因为不冷静才造成的。
记者:你们具体谈了哪些问题?
老沈:他老婆脸上的伤,我真的非常难过。我主动提出来,以后他老婆要治疗,要做整形手术,费用都由我们来出。只是不知道哪里治得比较好,费用是多少?你们记者可能知道得多一点,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记者:好的。你女儿的住院治疗费,你们谈的时候提到了没有?
老沈:我没有提。到现在花费得也还不多,一千多块钱。
记者:当天事情发生之后,你有没有见过你儿子?他对这事后来有什么态度?
老沈:肯定悔的嘛!他也觉得当时是做得过头了。
记者:听说你后来主动向警方提出,不要拘留陈经理?为什么这样做?
老沈:是考虑到双方都有责任,第二呢事情出了,他们那方总要有人才好处理,而且,事情总要往好的方向发展才行嘛。他老婆在住院,还有这么大一个店要管,如果他也关进去了,事情以后怎么办呢?只会越搞越麻烦,最后大家都痛苦。
采访陈经理
记者:这两天很累了吧?
陈经理:没睡过觉,只吃过一顿饭。(抽烟时,他的手指一直在轻微地抖动。)
记者: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你和沈家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这个事呢?
陈经理:当时我一下楼,看我老婆那样子,我是压不住这股火的。说实话,如果有把枪,我都敢打的,你想想,如果换了你的老婆,脸上伤这么重……换了你,你会怎么办?按我过去的脾气,我……后来能坐下来谈,一个是我老婆——我真的很感动。晚上,我从派出所出来,去医院看她,她缝了这么多针,麻药也没打……(陈一只手捂住脸),还跟我说,不要跟人家太计较,人家小伙子一辈子的事……缝完以后,她照了下镜子,还开玩笑说,缝得不错嘛。她真的是太让我感动了。她就怕我冲动,还发短信给我。
记者:刚才和沈先生谈得怎么样?
陈经理:可以这么说,我很尊敬他。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到这样,真的没什么话好讲。
记者: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呢?
陈经理:是昨天,我和他第一次坐下来谈的时候,我们说到我老婆向他儿子泼茶水,有人的说法是,我老婆是把整个茶杯向他儿子扔过去的,所以他儿子手上缝了5针,他爸爸(老沈)当时马上说,不是这样的!是泼的茶水,不是扔的茶杯,今后不管到哪,哪怕将来我们打官司上法院,我也肯定要这么说。我当时一听这话……我……你说,将心比心,出了这种事情以后,哪有一个父亲会这么不向着儿子说话?所以我说我很尊敬他,从心里尊敬他,哪里有这样的父亲?我……我真的是……不好说什么了。
记者:现在回过头来,你对这个事情怎么看?
陈经理:我也内疚,在我的店里,人家一个孕妇出了这个事。当时在医院,我就想去看望她,后来他们家里人说,现在还不方便,才没去……冲动是魔鬼啊,真的是魔鬼。
昨晚8点多,记者离开时,陈经理的饭店里几乎满座,热闹喧哗。门外是文三路如织的车流,两边万家灯火,祥和平静。
临别,陈经理和老沈都说,他们已经约好,第二天上午再见面谈一次,商量一些善后的细节事情。两人再次表达了愿意友好协商解决事情的愿望。
陈经理说,希望沈女士肚子里的孩子平安。
老沈说,希望陈经理老婆的脸恢复得好一点,他们店的生意能继续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