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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考古工作才刚刚开始,从大报恩寺遗址出土的“金陵长干寺”石碑可以看出,该地宫修建于“宋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里面有“感应舍利十颗”、“佛顶真骨”、“诸圣舍利”、“金棺银椁”、“七宝阿育王塔”等。也就是说,被开启的地宫并非属于明代大报恩寺,而是属于宋代长干寺。
就在考古工作者为阿育王塔内是否有“感应舍利”、“佛顶真骨”、“诸圣舍利”而“奋斗”时,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南京故都学会首席顾问、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会员,82岁的著名历史学家蒋赞初先生向记者大胆地预测——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可能会有更多的地宫,数量可能是4或5个。
从头说起,我们不得不先把视线放到古印度,那里出现了一个阿育王朝,大体与孔子同时代。阿育王跟每一位有着庞大王室家族的血性青年一样,年轻时征战杀戮,残忍灭兄,统一印度。身为国王的他非常后悔自己率领军队参加战争,不仅自己受了五戒,还把佛教定为国教。传说,他得到了84000颗释迦牟尼真舍利,要在全世界建84000座塔,后来在中国建了多座,南京的阿育王塔就是其中一座。
“早期的佛教徒并不拜佛像,而是以塔为中心进行参拜。”蒋老先生说:“根据相关的史料记载,阿育王塔出现在东吴时期,但我认为可以推前至东汉末年。”当时,阿育王塔周围并没有寺庙,而是一些尼姑所住的“小精舍”,“小精舍”类似于我们现在所说的“临建宿舍”,尼姑们每天对阿育王塔进行参拜。
东吴时期,孙权去世,孙亮为帝,大将军孙綝灭佛、毁塔、赶走“小精舍”内的尼姑,阿育王塔第一次被毁。
改朝换代,西晋恢复了寺庙,东晋则恢复了塔。
到东晋时期,有一位高僧在越城(今南京雨花路东侧)高地上“有感应”,于是找来一批虔诚的佛教徒进行挖掘,果然发现了佛舍利,史料记载为“有舍利”,于是在这里建塔一座,值得注意的是,这位东晋高僧挖出的佛舍利与东吴阿育王塔下的佛舍利是否有联系?史料并没有明确记载。之后,东晋孝武帝也很信仰佛教,也建塔一座,于是形成了东晋时期的双塔双地宫,至于两座塔的高度并没有明确记载,可能都是三层建筑。
后至梁武帝时期,梁武帝是个非常虔诚的佛教徒,曾把自己的住宅改为“光宅寺”,他又修复了东晋时期的两座塔。根据史料记载,在动土过程中发现了更多的佛舍利,还有佛的指甲和头发,梁武帝将发现的佛宝分别放入两座塔的地宫内。后来,梁武帝又将地宫开启,将1颗佛舍利请入宫中进行供奉,放回地宫时曾将宫中供奉所用的金银器具等一并放入地宫。
隋文帝灭陈后,为了破坏六朝古都的“王气”,将宫殿全部拆掉,变成了农耕土地,并将故都变为县级单位,划归润州(今镇江)。六朝古都的佛事就此破败了,长干寺也随之废弃了。
值得一提的还有,根据史料记载,唐代长庆四年(公元824年),润州刺史李德裕将长干寺11颗佛舍利,移置其新建的镇江北固山甘露寺并建石塔供奉。而根据蒋赞初老先生的考证,1960年,考古人员在镇江甘露寺铁塔地宫发现舍利,同时出土的石刻表明金陵长干寺原本有21颗佛祖舍利,其中11颗在唐代被移置镇江。按照这个说法,长干寺所剩10颗舍利刚好和碑文记载的相符。
时过境迁,时间已是北宋时期。北宋的可政大法师非常虔诚,决定要在长干寺恢复阿育王塔,并得到了皇帝的批准,这些内容与“金陵长干寺”石碑的内容一致。不仅如此,可政大法师还从长安请到了玄奘法师的头顶骨,一并放入了长干寺阿育王塔。
讲到这里,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地宫可能会出土的佛宝有很多,但在之前的历朝历代介绍中却没有相关的记载,对此,蒋老先生的推测有两种,第一种推测是,唐代润州刺史李德裕所开启的地宫只属于东晋至梁武帝时期所建的两个塔中的一个,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这次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地宫内会不会还有梁武帝供奉舍利所放的金银器具?会不会还有其他的这两个朝代的器物?这些猜想都有可能成真。第二种猜测是,晚唐时期的唐武宗曾经进行了灭佛,可政大法师从金陵到长安会经过很多已经被毁的名寺名塔,可政大法师会不会将这些被毁的名寺名塔中的佛舍利及历代高僧的诸圣舍利也一并带回长干寺,放入阿育王塔的地宫?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地宫内会发现的佛宝还会更多。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的是,长干寺从公元988年开始重建,仍命名为长干寺,到了天禧二年,也就是1018年,由于宋仁宗赵祯在当皇子时曾受封为昇王,兼任江宁府尹,因此下诏将长干寺改称为天禧寺。
长干寺在明朝改名为大报恩寺,寺中的琉璃塔堪称“天下第一塔”,被誉为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观之一。
关于明成祖朱棣为何选择在天禧寺及舍利塔地基上建大报恩寺及琉璃塔,蒋老先生认为,有三个原因,第一,可能是基于明太祖朱元璋相当重视天禧寺,而建文帝在位时也曾刻印佛经于此。所以,朱棣带有超越建文帝,直接继承明太祖崇佛之举的意思。其次,可能考虑到宋仁宗赵祯曾复建长干寺旧址上的圣感舍利宝塔,并定名为天禧寺,朱棣是在师法古人。再次,据迄今大报恩寺左碑,早年被毁的《御制大报恩寺碑》文中记载,朱棣可以在表面上“报皇考”指明太祖和“皇妣”指马皇后,又可为其生母碽妃报恩祈福。大报恩寺可谓是名副其实的皇家寺庙,朱棣曾下令其与皇宫同等标准,整个工程足足用了19年,至少花费200多万两白银,役使工匠10万余众。顺便说句题外话,建造工程所用的费用是郑和下西洋的剩余经费,而大报恩寺工程的后期负责人也是著名的三宝太监郑和。
大报恩寺的琉璃塔是怎么称为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呢?蒋老先生介绍说,在明末清初的时候,金陵是很多外国传教士到中国的第一落脚点。根据史料记载,宝塔共有8层9级,高约78米,是当时南京最高的建筑,由巨大的白瓷五色琉璃砖构件堆砌而成,每砖均刻有佛像等图案。据传,塔建成后,九层内外共设篝灯146盏,每盏芯粗一寸左右,白天,此塔与日争辉;夜晚,则又烟火腾龙,煞是壮观。据史书记载,建造此塔烧制的琉璃瓦、琉璃构件和白瓷砖,都是一式三份,建塔用去一份,其余两份编号埋入地下,以备有缺损时,上报工部,照号配件修补。
可惜的是,金陵大报恩寺塔矗立南京城长达425年之久,于1856年毁于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