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不喜党义课 大顺夜惊郝教员 民国初年,小英杰开始上学了。这时大沽在私塾之外,出现了洋学堂。小英杰不愿在私塾里摇头晃脑地背书,于是进了老爷庙配殿改成的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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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杰不喜党义课 大顺夜惊郝教员
民国初年,小英杰开始上学了。这时大沽在私塾之外,出现了洋学堂。小英杰不愿在私塾里摇头晃脑地背书,于是进了老爷庙配殿改成的学堂。九岁的小英杰个头不高,和六七岁的孩子站在一起不分高低。所以,小英杰没事老是挺着腰板,好让自己的个头显得高些。这样一来,在一群窝窝囊囊的同学中间,反倒显得他跟人精似的,只是头上拖着的一条小辫,常让同学们揪着取笑。因为已经进入民国了,男人都纷纷剪掉辫子,男童也不例外。
小英杰也要学着镇上男人们的样子,剪掉发辫,可张氏却死活不同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掉了,怕是有性命之虞。好在同班的大顺是小英杰家的邻居,两家很要好。大顺不但个头高,拳头更厉害,有大顺护着,很快,班上就没人敢随便揪小英杰的小辫了。小英杰特别爱上算学这门课。小虫一样的阿拉伯数字比黑乎乎的算盘珠有意思,不用像账房先生那样,把算盘拨得啪啦啪啦响,笔头一动,得数便出来了;还有,教算学的蓝教员,长着一张白皙的俊脸,留着一头黑亮黑亮的刘海,穿着一身凡士蓝布做的长旗袍,修长的身材被旗袍勾勒得凹凸有致,十分迷人。这种长相与扮相的女人,在大沽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小英杰爱上蓝教员的课,蓝教员的清新美丽愉悦着小英杰的感官神经,小英杰格外喜欢这种感觉。蓝教员也很喜欢小英杰,喜欢他的聪明,喜欢他的好学,因此常给他出些有趣的题,像鸡兔同笼之类的应用题,弄得小英杰把解题看成天下最快乐的事情。
上党义课,则是另一番情形了。讲课的老师姓郝,长长的身子顶着一个小脑袋,很像一条八带鱼,背地里孩子们都叫他郝八带。一进屋,孩子们看着他油亮的中分头就笑,接着,就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小话。这个说,他头发上的梳头油直往下流;那个说,苍蝇落上也得摔筋斗。每到这时候,小英杰就在书桌底下玩他的子弹壳,粗的、细的、长的、短的,黄铜做的子弹壳被他玩得金光闪闪。
一次党义课上,小英杰玩得正起劲儿,郝八带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与他同座的辜绿荷悄悄地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意思是提醒他注意。辜绿荷是“辜帮子”辜振津的独生女。
小英杰并没有理会绿荷的好意,相反,还用胳膊肘回敬了一下绿荷。绿荷生气地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郝八带。
啪的一声,面带怒色的郝八带,冷不防地给了小英杰一个大脖溜儿,“都拿出来!”郝八带立起眼,厉声吼着。
小英杰脖子后面突突地冒着火,他从口袋里一个一个地将子弹壳放在课桌上,摊了一大堆。
“还有吗?”
“没啦。”
郝八带抓起子弹壳,推开窗户,一把一把地往外扔着。窗外是条小河沟,子弹壳落在沟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小英杰眼里转起了泪花。郝八带迈着四方步回到讲台,接着讲起了三民主义。
“别难过,”同桌的绿荷小声地说,小英杰却不屑地一梗脖子。
这时,小英杰感到身后有人捅他的肩,回头一看,三秃子正朝他挤咕眼儿,随着三秃子的示意,再向后一看,坐在最后一排的大顺将一只手扬了一下,随后,将一个纸团传给他前面的同学。看到这里,小英杰急忙正襟危坐,把手放到背后,面容也端庄起来,给郝八带造成一种认真听讲的样子。很快,那个纸团经由三秃子的手,传到了小英杰的手里。小英杰展开纸团,绿荷不由自主也向小英杰身边靠拢过来,这个神秘的小纸团也深深地吸引了她。
纸条上写着:炮台那边的子弹壳有的是。
大顺家和小英杰家毗邻,大顺比小英杰胆子大,常常一个人去炮台找些废铜烂铁,卖给喝破烂的,换钱买零嘴吃。可是炮台离家很远,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头一天,大顺送给小英杰一颗飞机上的子弹壳,又长又粗。小英杰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阵子,随后就一头扎进自家的木活作坊里,用爷爷木工作坊里的钢锉,先在子弹壳的底部锉了一个口,把弹头砸进了弹壳里,再从锉开的口子塞进炸炮,最后拴上绳子,抡起来用力向墙上一甩,便发出一声脆响,跟打枪似的。就这样,一个子弹壳变成了一个响炮。他拿着响炮在自家房山上啪啪地甩着,惹得大顺直眼红。“给我也做一个吧!”大顺羡慕得要命,直央求小英杰。
小英杰说:“行啊,你拿子弹壳来,我就给你做!”
“那好!拉钩!”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大顺三蹿两蹿便蹿到小英杰身边,一边搂着小英杰的肩,一边商量着弄子弹壳的事。
“咱明儿个下午去炮台。”
“明儿个下午有一堂党义课呀!”
“今儿个晚上咱们吓唬吓唬郝八带!”大顺坏笑着,俯在小英杰的肩,说了他的主意。
“能吓住他?”
“别看他吆五喝六的,其实孬着呢。”
天黑以后,大顺带着小英杰摸进了一个胡同,郝八带家在胡同里开了一个后门,用厚厚的铁皮包着,黑乎乎的很吓人,黑门经年累月地关着,没见有其他人出入过。
来到后门,大顺先冲那个黑门砸了一通砖头子,小英杰则对着黑门甩了一阵子响炮。说起来也巧,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街上响起了急急的锣声——“刘得胜上庄啦!”
大顺和小英杰乘乱又是一阵砖头和响炮。
第二天,郝八带果然没来上课。
大顺带着小英杰登上一个大土堆。他俩还不知道,脚下的这个土堆儿就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威”字号炮台。那时候,以它为首向北排开,每隔一里地建一座炮台,形成了“威”、“镇”、“海”、“门”、“高”炮台群,威武雄壮,屹立在大沽口。可眼下,它们大多成了历史的尘埃,只剩下脚下这个土堆了。
小英杰跟在大顺身后穿行在废墟里,时而蹲下来用小铲刨刨,用小镐凿凿,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弄了一小布兜子子弹壳。
“大顺哥,这地界怎么这么多呀?”小英杰高兴地又刨出来一个子弹壳。
“听大人们说,这地方打过仗,有人还刨出来过大炮呢!”大顺刨着土,说。
突然,大顺的小镐碰到了一个硬东西,发出了“当”的一声响,大顺为之一振。根据他的经验推断,这声响不像子弹壳。他用力刨了几镐,果然是个大家伙。大顺高兴地加快了扬镐的频率,一支大枪渐渐露出了模样……